︽邪神外傳︾柳殘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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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彩鶯秋秋


  白孤尚未接口回答,一聲清朗長嘯,一抹飄逸絕倫身形,已站立跟前,向﹁金駝獸﹂符立抱拳一禮,道:

  ﹁區區姜青,一會高人!﹂

  符立朝他目注一瞥,道:

  ﹁你是﹃火雲邪者﹄姜青,老夫一雙﹃子午鐵牌﹄,一會你邪神嫡傳絕學。﹂

  ﹁金駝獸﹂符立,肩上負著兩塊尺來寬、兩尺長的鐵板,便是﹁子午鐵牌﹂。

  這種﹁子午鐵牌﹂,並不列入十八般武器的門外兵器,威猛激厲,對方任何兵器磕上,會崩飛脫。

  姜青一笑,道:

  ﹁不必,用一般掌劍行了!﹂

  符立虎目一瞪,道:

  ﹁好狂傲的年輕人︙︙﹂

  嘴在說,已將雙牌執握在手,一響﹁呼﹂的劃風聲中,一股強力勁風直蓋過來。

  姜青立即一矮身,腳下使個﹁星轉斗移﹂之式,旋風似的向左一閃。這對﹁子午鐵牌﹂挾著銳厲勁風,由他蓋頂一掠而過,堪堪兩寸之隔。

  姜青心頭一凜,倏然亮出﹁奔雷劍﹂。

  ﹁金駝獸﹂符立一聲吼喝:

  ﹁﹃火雲邪者﹄姜青,再接老夫一招︙︙﹂

  ﹁招﹂字未了,左手鐵牌虛點面門,右牌疾如驚虹,一式﹁橫掃千軍﹂,直向姜青腿肚打來。

  敢情武林中人最重面子,﹁金駝獸﹂符立找上姜青,要一會他邪神嫡傳絕學,姜青卻輕描淡寫一句話,把符立打發掉,這一來,把符立的怒火激起。

  姜青見這老頭兒兇狠橫蠻,亦不由怒火升起,挪身往後一跳,劍走﹁掣電掠虹劍﹂劍法。

  一招﹁追風捕影﹂,劍尖向前猛刺。

  符立一牌走空,立即錯身一閃,右臂往右一帶,雙牌猛向姜青身上橫截過來。

  姜青知道對方雙牌,乃是重手兵器,如果硬招架上,即使﹁奔雷劍﹂不敵崩飛脫手,握劍虎口,也得要受到震傷。

  於是︙︙

  ﹁奔雷劍﹂一收一撤,一招﹁石火掠芒﹂,﹁唰﹂的勁風聲中,反向符立脈門劃下。

  符立急忙雙臂往外一抖,一式﹁秋風掃葉﹂,躲開這招。

  ﹁金駝獸﹂符立,發現姜青所施展的劍法,精深靈活,看來又﹁似曾相識﹂,卻也不敢怠慢。

  這時長離一梟、戰千羽、白孤等站立一邊,作壁上觀,並不上前助拳掠陣。

  符立見對方劍法精闢深奧,立即變招易式,展出﹁六十四路子午牌﹂牌法,指、撞、鎖、耘、崩、迎、剪、破,牌影霍霍,閃閃生風。

  姜青也以﹁赤眉﹂石魚所傳的﹁掣電掠虹劍﹂劍法,連綿遞出。

  閃展騰挪,吞吐撤放,和﹁子午牌﹂對上了手,一連四十餘回合,不分勝負。

  雙方激戰之際,金駝獸符立,倏然已想了起來,虛晃一招,閃退兩步,大聲道:

  ﹁姜青,你現在所施展的劍法,乃是﹃掣電掠虹劍﹄,﹃赤眉﹄石魚跟你何種淵源關係?﹂

  姜青見金駝獸符立,突然問出此話,感到十分意外,自己向赤眉石魚已行過跪拜之禮,不啻自己授業師父,現在符立問到他老人家身上,自己不能沒有回答。

  他收起兵刃,朗聲道:

  ﹁石魚前輩乃是姜青授業師父︙︙﹂

  金駝獸符立聽到這話,把﹁子午牌﹂背到背上,哈哈大笑,道:

  ﹁老人家原來還有你這麼一個英俊的弟子,老夫差一點做了一件見不得﹃赤眉﹄石前輩的事。﹂

  符立說出這話,不但姜青,壁上觀的長離一梟、戰千羽,和白孤等,也感到十分意外。

  從符立這兩句話中可以聽出,他跟赤眉石魚之間,不但不是江湖泛泛之交,而且有深厚的淵源關係。

  姜青抱拳一禮,道:

  ﹁符前輩,剛才晚輩多多失禮得罪了︙︙﹂

  金駝獸符立連連搖頭,道:

  ﹁姜老弟,你與老夫之間,不能用﹃前輩﹄﹃晚輩﹄來稱︙︙﹂

  紅面韋陀戰千羽走前一步,肅容相邀,道:

  ﹁符道友,既是武林同道,就不必見外,請至大廳坐下一談如何?﹂

  符立朝他目注一瞥,道:

  ﹁若非符某錯眼,尊駕就是此間主人,紅面韋陀道友了!﹂

  戰千羽含笑點頭,道:

  ﹁不敢,在下正是戰千羽。﹂

  賓客來到大廳,戰千羽替長離一梟衛西、大旋風白孤引見介紹一番。

  符立向長離一梟長揖一禮,道:

  ﹁原來這位就是﹃長離島﹄衛島主,符某久仰了!﹂

  戰千羽見金駝獸符立,夤夜來犯,提到﹁赤眉﹂石魚,化干戈為玉帛,但不知此符立跟石魚是何種的淵源、關係。

  他試探問道:

  ﹁符道友和石魚前輩是早有相識?﹂

  金駝獸符立道:

  ﹁石前輩高壽已百齡以上,四十年前,長白山﹃鶴尾峰﹄一次戰役中,石前輩以一套﹃掣電掠虹劍﹄劍法擋退關外稱雄的﹃玉麒麟﹄華彬,救了在下符立一命,迄今刻骨銘心,難以忘懷︙︙﹂

  他一指姜青,道:

  ﹁剛才姜老弟施展﹃掣電掠虹劍﹄劍法,先是看來﹃似曾相識﹄,十分眼熟,後來想了起來,四十年前,石前輩用這套劍法,救過在下符立一命︙︙﹂

  現在已是化敵為友,長離一梟也就不見外地問道:

  ﹁符兄,深夜找來千羽兄府邸,不知有何見示?﹂

  符立見問到這件事上,不由臉上一熱,帶著解釋似的口氣,道:

  ﹁符某受人之託,前來一試﹃火雲邪者﹄姜青,身懷之學如何。想不到姜老弟卻是符某救命恩人石前輩的授業弟子︙︙﹂

  姜青換了個稱呼,道:

  ﹁符兄,能否告訴兄弟我姜青,你是受了何人之託,來一試姜青身懷之學?﹂

  符立沉吟了下,才道:

  ﹁姜老弟,這件事即使現在老夫不說,以後你也會知道,不如現在讓你知道︙︙﹂

  微微一頓,又道:

  ﹁並非別人,就是皖南九華山﹃莫懷谷﹄,﹃天地門﹄總壇,掌門人﹃梵谷樵翁﹄耿策。﹂

  姜青見金駝獸符立說出此人,不由心頭暗暗一沉,又是﹁天地門﹂中人。

  幸虧自己不用義父絕學,出手﹁掣電掠虹劍﹂劍法,引起符立注意,問起﹁赤眉﹂石魚這位老人家,不然又會是一場血淋淋的廝殺。

  ﹁金駝獸﹂符立,對石魚如何收下姜青這個授業弟子的經過,並不清楚。

  不過,他相信姜青對這位老人家的行蹤去處,可能會知道一些。是以他向姜青問道:

  ﹁姜老弟,最近你什麼時候,見到過﹃赤眉﹄石老前輩?﹂

  姜青與符立不打不成相識,同時他發現符立也是一位個性中人,是以就說出自己與石魚相識的經過。

  符立聽到石魚﹁太乙天罡神膜﹂,遭姜青﹁金龍奪﹂所破那回事上,心裏不由暗暗一驚。

  ﹁赤眉﹂石魚成名暗器,也是昔年威鎮武林之物,竟毀在姜青﹁金龍奪﹂之下。

  剛才自己要一試姜青身懷之學,如果他施邪神嫡傳絕學,以後演變的情形,不會是現在這樣輕鬆了。

  接著姜青又說出石魚在﹁花田鎮﹂鎮郊那段經過,一笑,又道:

  ﹁姜青接下石前輩五招﹃五行二儀掌﹄,他老人家履行諾言,賜姜某﹃奔雷劍﹄劍譜,傳授姜某﹃五行二儀掌﹄和﹃掣電掠虹劍﹄,兩門拳掌絕學︙︙﹂

  符立聽到姜青居然能接下石魚五招﹁五行二儀掌﹂,暗暗震驚不已。

  以自己江湖上的閱歷、見聞,還沒有聽到過,天下武林中,能有接下石魚五招﹁二儀掌﹂的人物。

  自己給人耍了猴子戲,來杭州一試姜青身懷之學,他能接下石魚五招﹁二儀掌﹂,又豈是自己所能匹敵?

  姜青接著又道:

  ﹁姜青身受石前輩傳藝之恩,當時向他老人家行了跪拜大禮,恭認他老人家是姜青授藝之師。﹂

  姜青剔去請石魚尋訪楚楚一節,又道:

  ﹁端午節前一個月裏,石前輩可能會來杭州我戰大哥府邸一行。﹂

  符立若有所思中,緩緩頷首道:

  ﹁石前輩如來戰兄府邸,請姜老弟代為向他老人家致意問候。﹂

  姜青連連點頭,道:

  ﹁符兄,這個不用囑咐,兄弟姜青自然做到。﹂

  大廳上氣氛十分融洽,長離一梟向﹁金駝獸﹂符立,含笑問道:

  ﹁﹃天地門﹄掌門耿策,如何會煩請符兄來此,一試我小兄弟姜青身懷之學?﹂

  符立沉吟了下,才道:

  ﹁﹃梵谷樵翁﹄耿策,出了一個﹃賭注﹄,符某才答應下來的︙︙﹂

  靜靜聽著的大旋風白孤,哇哇叫著道:

  ﹁嗨!符老兒,原來你跟耿策賭錢,才找上我四弟姜青的?﹂

  金駝獸符立一笑,道:

  ﹁不是賭錢︙︙﹂

  他向姜青這邊,道:

  ﹁姜老弟,老夫說了,你可別見怪︙︙﹂

  姜青含笑道:

  ﹁符兄,這已是過去的事,只管實言就是。﹂

  符立道:

  ﹁﹃梵谷樵翁﹄耿策,出了這樣一個﹃賭注﹄,老夫與﹃火雲邪者﹄姜青交手,如敗在對方手裏,老夫面壁十年,不出江湖︙︙﹂

  紅面韋陀戰千羽一笑,道:

  ﹁贏了呢︙︙﹂

  金駝獸符立道:

  ﹁如果老夫將姜老弟栽下,耿老兒願意解散﹃天地門﹄這個門派。﹂

  長離一梟接口道:

  ﹁符兄,這筆﹃賭注﹄可不小呢?﹂

  符立緩緩頷首道:

  ﹁不錯,衛島主,這筆﹃賭注﹄委實不小,那是有關日後武林一場腥風血雨之﹃劫﹄,老夫才同意耿策,找來杭州的。﹂

  姜青聽來殊感意外,試探問道:

  ﹁符兄,如今呢?﹂

  金駝獸符立哈哈笑道:

  ﹁如今,老夫不想面壁十年,也不去九華山﹃莫懷谷﹄見耿老兒了。﹂

  符立笑著回出這話,大廳上眾人,短暫間,都沉默下來。半晌,紅面韋陀戰千羽,移向另外一個話題,問道:

  ﹁符兄,目前﹃天地門﹄實力如何?﹂

  符立沉思了下,道:

  ﹁﹃天地門﹄聲威實力,漸漸在伸展擴大中;湘中牛頭嶺﹃鐵缽叟﹄莫元,西康打箭爐﹃寶雷寺﹄喇嘛,﹃寒雲尊者﹄麥倫,現在都是﹃天地門﹄總壇的座上嘉賓。﹂

  符立所提的這兩人名號,可能姜青還不甚清楚,長離一梟等,卻是臉色凝重,緩緩點頭。

  就在晨曦初曙,東方魚白的黎明時候,金駝獸符立一聲﹁後會有期﹂,向長離一梟等告辭離去。

  眾人回進大廳,這時天色放亮,也就不再回房休息。紅面韋陀戰千羽目注長離一梟,問道:

  ﹁衛島主,﹃金駝獸﹄符立此人如何?﹂

  長離一梟道:

  ﹁不壞,是非辨明,恩仇分清,不愧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。﹂

  大旋風白孤道:

  ﹁耿策這個老殺才,借刀殺人,找來這樣一個﹃賭注﹄,一石兩鳥,既想把符老老兒推進泥坑裏,又想把老四除掉︙︙﹂

  姜青想了起來,道:

  ﹁衛前輩,大哥、二哥、﹃玉哪吒﹄金羽點蒼山之約,在端午節前一日,算來只有一個多月了︙︙﹂

  長離一梟道:

  ﹁小兄弟,包括﹃天地門﹄在內,此番支持金羽的,就是那個﹃魔聖﹄乙休子老怪,到時吾等老哥小弟一會高人就是︙︙﹂

  他們正在談著時,白髮皤皤的﹁老門房﹂戰貴,走進大廳來,恭身施過禮後,向戰千羽道:

  ﹁老爺,這裏有一封信,不知誰送來的。﹂

  話落,雙手呈上一封書信。

  長離一梟哈哈笑道:

  ﹁戰貴,你這話說得有趣,不知誰送來的,信又如何會到你手裏呢?﹂

  戰貴吶吶道:

  ﹁衛︙︙衛爺,一點不錯,小的真不知道這封信是誰送來的︙︙這封信是慶春門後街一帶,那個賣菱角的小順兒,交給小的的︙︙﹂

  戰千羽不由詫然怔了下。

  慶春門後街賣菱角的小順兒,沒有這麼大膽,也沒有這個必要,送一封信來戰宅。

  他心念閃轉,就即問道:

  ﹁戰貴,你有沒有問小順兒,這封信是誰交給他的?﹂

  戰貴點點頭,道,

  ﹁回老爺,小的問了︙︙據小順兒說,大清早有個衣衫很體面的年輕人,給了他一錠五兩銀子,叫他把這封信給送來戰府。﹂

  ﹁﹃年輕人﹄?﹂戰千羽心裏一陣猜疑,這個藏頭掩尾的又是誰?

  他接過戰貴手中書信,信封上寫著,右側是﹁煩紅面韋陀戰千羽轉交﹂,中間一列字是﹁姜青收﹂,左側留下﹁金羽﹂兩字。

  戰千羽冷冷﹁哼﹂了聲:

  ﹁小鬼,見不得人,偷偷摸摸又送了封信來︙︙﹂

  他向邊上姜青,道:

  ﹁四弟,金羽又送了封信來給你!﹂

  姜青一驚,一奇,接過信拆開看去,半晌,才冷冷道:

  ﹁這傢伙,不知搞的什麼鬼,原來端午節點蒼山﹃落雁峰﹄之約,延到中秋前一日︙︙﹂

  長離一梟一聲輕﹁哦﹂接過信看去,看過信後,臉色凝重,道:

  ﹁小兄弟,這並非是金羽在﹃搞鬼﹄,這封信是出於﹃魔聖﹄乙休子,和﹃天地門﹄掌門耿策的授意,兵家所謂﹃知己知彼,百戰百勝﹄︙︙﹂

  戰貴把信呈上,彎彎腰退出大廳。戰千羽接過信看去。

  長離一梟又道:

  ﹁對方對吾等這邊的形勢,不能作樂觀的打算,這裏除了咱們老哥小弟等外,還有﹃長離島﹄的邪神厲前輩,這就是金羽再次延宕的原因。﹂

  戰千羽把信遞給大旋風白孤後,道:

  ﹁衛島主說得不錯,﹃知己知彼,百戰百勝﹄,金羽必須在他有利的情況下,才向吾等採取行動。﹂

  由於﹁玉哪吒﹂金羽,端午之約延宕到中秋前一日,長離一梟又離開他小兄弟姜青,與戰府眾人,去江湖訪友。

  祝頤在﹁瞭望鏡﹂座樓,佔了比戰千羽等更多的時間。

  他熟練的操縱﹁瞭望鏡﹂,從一對﹁玻璃鏡眼﹂中,探看外間的情況。

  祝頤將瞭望鏡﹁距離﹂移近,玻璃鏡眼中所浮現出來的,是人眾熙熙攘攘的西門大街。

  他目注玻璃鏡眼,一聲輕﹁哦﹂自語道:

  ﹁走在西門大街這位老人家,衣衫怪,那副形相更怪,看來是武林中人︙︙﹂

  祝頤在瞭望鏡玻璃鏡眼中看到的這位老人家,穿了一襲半長不短的對襟大褂,一張圓圓的臉龐,銀絲似的白髮,披垂肩上。

  他朝向玻璃鏡眼注意看去,突然又有了一個少有見到的發現。

  這位老人家披了一頭熠熠生光,銀絲似的頭髮,兩條濃眉卻跟人家不一樣,那是像敷上鮮紅的朱砂。

  祝頤突然想了起來。

  四弟姜青有一位授業師父﹁赤眉﹂石魚,聽說他老人家長了兩道紅眉。

  他想到這上面,立即按下旋椅邊﹁座鈴﹂。

  沒有多久時間,紅面韋陀戰千羽、大旋風白孤,和姜青等進來﹁座樓﹂。

  戰千羽急急問道:

  ﹁三弟,你發現了什麼情形?﹂

  祝頤向姜青這邊一笑,道:

  ﹁四弟,在瞭望鏡裏我發現了一位老人家,銀髮披肩,兩條紅紅的濃眉︙︙會不會是﹃赤眉﹄石前輩?﹂

  姜青道:

  ﹁三哥,待我一看就知道︙︙﹂

  他坐上旋椅,朝玻璃鏡眼上看去,失聲笑了道:

  ﹁大哥、二哥,果真是他老人家呢︙︙﹂

  大旋風白孤接口道:

  ﹁四弟,且慢高興,杭州城裏這麼大,﹃赤眉﹄石前輩不知是不是來大哥這裏?﹂

  姜青下了旋椅,道:

  ﹁二哥,不會錯。杭州城裏石前輩並無其他親戚、朋友,上次我告訴他老人家,也就在現在這時候請他來這裏。﹂

  紅面韋陀戰千羽聽到姜青說這話,他就不敢怠慢了

  武林中人物,對輩分看來十分重要。紅面韋陀戰千羽,在江南武林中是位著名之士。

  但是,他是姜青的滴血盟兄,而﹁赤眉﹂石魚傳授姜青藝技,是姜青的授藝師父,石魚是姜青的長輩,也成了戰千羽的長輩。

  戰千羽吩咐底下人張開前後三進門,懸起紅燈籠,恭迎嘉賓。

  姜青看到大哥這樣張羅,心裏暗暗感動,但這是戰府巨宅的排場、氣派,又不敢阻止。

  戰府傭僕如雲,不需要多久時候,已佈置得氣象一新。

  就在這時候慶春門後街,向戰宅方向,走來一位老者,老人身穿一襲長僅及膝的對襟大褂,一張紅潤潤容光煥發的圓臉,銀絲似的白髮披垂肩上,兩條濃濃朱砂似的紅眉。

  不錯,他就是﹁赤眉﹂石魚,來杭州尋訪姜青,照著當初姜青告訴他的地點,找來這裏。

  慶春門後街的巨府大宅,都是緊緊閉上大門,唯獨這一家似乎﹁家有喜事﹂,紅燈高懸大門張開。

  赤眉石魚遲疑了下,踏上牆門石階一步,正要上前探聽動向。

  大門裏已有聲音傳出,由姜青頭前,道:

  ﹁晚輩姜青,陪同三位盟兄,恭迎石前輩駕臨!﹂

  話落,姜青和三位盟兄,跪地相迎。

  赤眉石魚詫然驚了下,看到其中一個是姜青,知道找對地方||可是姜青等,事前如何會有這樣安排,似乎已知道自己找來此地,這使石魚百思不解。

  石魚急急上前,換了個稱呼,道:

  ﹁青兒,山野老叟,怎敢接受你和你盟兄等的大禮,大家快請起來,快請起來!﹂

  姜青等站起,姜青將三位盟兄,替赤眉石魚一一介紹引見。

  石魚聽到紅面韋陀戰千羽這一名號,近前一步,道:

  ﹁戰道友,你向老夫行此大禮,折煞咱老頭兒了!﹂

  戰千羽肅然道:

  ﹁千羽忝列姜青盟兄,此番石前輩來到這裏,理應晚輩之禮恭迎。﹂

  話落,肅容迎入大廳。

  賓主坐下各廳,巧手魯班鮑玉和愛妻楚楚,出來見過赤眉石魚。

  石魚聽到﹁全楚楚﹂此名,自然地想到那回事上,目注姜青道:

  ﹁青兒,你要老夫尋訪的,就是她︙︙﹂

  姜青已把石魚視作尊長前輩,也就不見外的將楚楚與巧手魯班鮑玉的經過,簡要的告訴了這位老人家,接著道:

  ﹁由晚輩岳母全夫人,來此主持婚禮,楚妹妹和鮑玉兄,已是天長地久的一對了。﹂

  巧手魯班鮑玉聽到這些話,臉上滿是對姜青感激的笑意,自己會有這樣一個如花美眷,全是這位﹁襟兄﹂所玉成。

  楚楚羞羞一笑,把臉垂了下來。

  赤眉頷首含笑道:

  ﹁不錯,不錯︙︙有情人終成眷屬,這正是珠聯璧合的一對。﹂

  紅面韋陀戰千羽,吩咐擺上筵席,接待自己四弟的授業師父石魚。

  席間吃喝中,姜青突然想到那回事上。

  他想到那晚夤夜,﹁金駝獸﹂符立來犯大哥戰千羽府邸那回事上||後來化敵為友,結束了這場夜戰。

  姜青向赤眉石魚問道:

  ﹁石前輩,有位﹃金駝獸﹄符立,你是否知道其人?﹂

  ﹁﹃金駝獸﹄符立?﹂赤眉石魚輕輕唸出這個名號,沉思了半晌,才道:

  ﹁青兒,你不提此人,老夫已完全忘懷了。那是四十年前,老夫武林中一位朋友。﹂

  卻又困惑問道:

  ﹁你如何突然提到此人?﹂

  姜青就把那天晚上的經過,告訴了這位老人家,接著道:

  ﹁晚輩使用你老人家所傳﹃掣電掠虹劍﹄劍法卻敵,符立迎上這套劍法,中途退下,問到你老人家︙︙﹂

  石魚一笑,道:

  ﹁昔年老夫蹤遊江湖,使用這套劍法。遠在四十年前,老夫就用這套﹃掣電掠虹劍﹄,在當時關外稱雄的﹃玉麒麟﹄華彬兵器之下,救了﹃金駝獸﹄符立一命,老夫早已忘記此事,原來符立還耿耿於懷︙︙﹂

  他朝戰千羽這邊道:

  ﹁據老夫所知,﹃金駝獸﹄符立為人尚稱正直,敢情戰老侄曾有跟他結下過節怨仇,他來此報﹃一箭之仇﹄?﹂

  戰千羽尚未回答,姜青接口道:

  ﹁石前輩,此事由晚輩而起,符立來戰府找的是青兒︙︙﹂

  他把符立接下﹁天地門﹂掌門人﹁梵谷樵翁﹂耿策,一筆﹁賭注﹂的原委說了出來,又道:

  ﹁後來他看出青兒所施展的劍法,是你老人家的一套﹃掣電掠虹劍﹄,終於化干戈為玉帛,結束了這一場的廝殺。﹂

  石魚兩條紅眉一皺,道:

  ﹁這是﹃天地門﹄掌門耿策,用了﹃借刀殺人﹄之計︙︙﹂

  這時祝頤已從﹁座樓﹂出來,坐在大旋風白孤旁邊。白孤聽到石魚這話,接口道:

  ﹁石前輩,一點不錯︙︙耿策這老殺才,用了﹃借刀殺人﹄之計,借符老兒之手,要把我四弟除掉!﹂

  赤眉石魚不由問道:

  ﹁青兒,你跟﹃天地門﹄掌門人耿策,如何會結下這段仇恨的?﹂

  姜青道:

  ﹁那是由﹃玉哪吒﹄金羽而起的︙︙﹂

  他把金羽與﹁魔聖﹂乙休子的關係,而乙休子與耿策,也是師徒之間的淵源,告訴了石魚,接著道:

  ﹁﹃梵谷樵翁﹄耿策掌門﹃天地門﹄,受到他師父乙休子的諭示,為了小師弟金羽這段仇恨,就處處與晚輩作對了。﹂

  對座的紅面韋陀戰千羽,向赤眉石魚道:

  ﹁三年前﹃大渡口﹄之役,金羽與四弟交手,棄劍狼狽離去,後來投入﹃魔聖﹄乙休子門下,﹃天地門﹄掌門耿策,即是﹃魔聖﹄乙休子早年的弟子。﹂

  赤眉聽到這段內委曲折後,喟然道:

  ﹁青兒,江湖道上風險多,你自己要多加留神才是。﹂

  姜青恭聲道:

  ﹁是的,石前輩,青兒知道。﹂

  赤眉石魚在戰府逗留一宵,次日向眾人道過後會之期,告辭離去。

  長離一梟離戰府去江湖訪友,在姜青的感受中,雖然三位盟兄,不啻同胞手足,但是,他像少了些什麼似的。

  這日,戰府來了一個不速之客。

  他是長離島﹁飛燕樓﹂派駐杭州的分堂主﹁甩箭手﹂陳景。

  陳景見過眾人後,向姜青道:

  ﹁姜大俠,島主由﹃飛燕樓﹄轉來諭文,要陳景轉知,請你往浙皖交境,一處叫﹃彌陀集﹄的鎮甸見面。﹂

  姜青微微一怔,問道:

  ﹁陳兄,衛前輩要姜青前往﹃彌陀集﹄鎮甸,是為了何事?﹂

  陳景搖搖頭,道:

  ﹁島主諭示中,並未提到︙︙﹂

  旁邊戰千羽道:

  ﹁四弟,你去﹃彌陀集﹄,見了衛島主,自然會知道的︙︙﹂

  姜青聽到大哥這話,心念閃轉之際,想到長離島﹁飛燕樓﹂弟子,分佈江湖每一角落,同時,長離一梟自己身懷蓋世絕學︙︙

  他有了這樣想法,就不替長離一梟的安危擔心了。

  姜青辭別戰府眾人,離杭州後,取道往浙皖交境的方向而來。

  他打尖投宿,行行復行行。這日,晌午時分,在小鎮一家飯店用過午膳後,繼續趕程。

  姜青出鎮郊,縱目看去,一條迂迴曲折,人跡稀絕的山徑,迤邐而上,一脈峻嶺橫在前面。

  這裏人跡稀絕,不會驚世駭俗,姜青一聲蒼雄長嘯,施展﹁百星流光﹂輕功身法。

  身形輕飄得猶如一團毫無重量的柳葉,身形閃動之間,疾如流星劃空,快得就像一條輕煙似的幻影,稍現即逝。

  好在這裏不見人影出現,是以他一次又一次的施展輕功身法,攀登山巔而上。

  姜青接連施展輕功,而他輕功之疾,不啻驚虹冷電,這幾個起落,已置身在重山疊嶺之中。

  縱目回顧一瞥,碧空如洗,雲霧都在腳下,他不禁怔了下,喃喃自語:

  ﹁我去的是浙皖交境的﹃彌陀集﹄鎮甸,這裏又是什麼地方?﹂

  姜青為要越過這脈重山,繼續施展輕功,向前面飄飛而去。

  他身形站住,縱目回頭看去,遠近峰巒巖岫,不下數十,白雲舒捲,繞山如帶,這時卻不由慌了起來:

  ﹁這裏不見人煙,我迷失山徑了!﹂

  姜青雖然迷失方向,不知所往,卻也不敢停留下來,再次施展輕功,由山巔飛向峰腰而下。

  身形蕩空激射,宛若一抹流星過處,飄向峰腰一個蒼翠濃蔭之下。

  一條山徑,蜿蜒恍若玉帶,他朝山徑兩端望了下,嘴裏又在喃喃自語:

  ﹁哦,這裏又是什麼地方?﹂

  突然濃蔭深處,傳出一縷脆生生,珠滾玉盤似的聲音:

  ﹁臭小子,你闖來﹃臥雲巖﹄幹嗎?﹂

  聲隨身飛,飛出一個彩衣紅裙的年輕少女,沒有問個清楚明白,一嘟嘴,一咬牙,手執一把精光熠熠的緬刀,揚空一閃,一式﹁眉中點赤﹂,直向姜青眉心點來。

  就在這石火電光的照面之下,姜青已看出這少女所施展的,竟是﹁鳳翎刀﹂刀法。

  他心裏卻是暗暗惱火,天下哪有如此不講理的少女,不分青紅皂白,沒有問個清楚底細,掄舞兵刃就要置人於死地?

  姜青一仰面,退左腳,進右步,亮出﹁奔雷劍﹂,右手一揚,﹁掣電掠虹劍﹂劍法中一招﹁漢霄驚月﹂施出,反向少女的左肋刺了回去。

  少女閃退兩步,輕輕﹁咦!﹂了聲,眨動濃蔭似的睫毛下兩顆大眼珠,指了指,問道:

  ﹁喂,你是誰啊?﹂

  姜青迷蹤峰嶺,已是滿肚子的窩囊氣,現在又遇到這樣一個不講理的少女,已激起一股怒火,一掄手中﹁奔雷劍﹂,道:

  ﹁你能贏得我手中寶劍,再告訴你我是誰!﹂

  少女掀掀鼻子﹁哼﹂了聲:

  ﹁我才不怕你呢︙︙﹂

  這個﹁呢﹂字才始出口,身形一晃,刀挾勁風,一式﹁秋風掃葉﹂,快如閃電,向姜青肩膊橫劈過來。

  姜青一退步,身形一縮,一個﹁臥虎當門﹂身法,避過了這一刀。

  少女脆生生一聲:

  ﹁好快身法︙︙﹂

  嘴在動,手沒有閒下,踏前一步,一式﹁推窗望月﹂,向姜青胸前砍到。

  姜青不慌不忙,一聲長嘯,嘯聲繚繞中,一立劍身,讓過一刀︙︙

 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,劍交左手,一式﹁九幽踏步﹂順勢向後平掃,直向少女頸右削來。

  少女一個煞步,﹁錚!﹂的聲起,緬刀和﹁奔雷劍﹂迎個正著,碰出一溜火星︙︙刀劍交擊,發出一片龍吟之聲。

  兩人齊齊一驚,托地跳開。

  姜青一看手中﹁奔雷劍﹂,仍然閃射出一片金紅色光芒,分毫無損。

  少女低頭一看自己緬刀,近刀尖處,崩了麥粒般一個缺口。

  武家交手,兵刃損折,是犯大忌。

  少女臉一紅,嘴一嘟:

  ﹁臭小子,你別想活著離這兒﹃臥雲巖﹄︙︙﹂

  就在這縷鶯啼似的聲中,少女一縱身,宛若彩鳳翩空,向姜青撲來。

  姜青疾忙扭身,變招易式,招走﹁玄門八卦劍﹂,一招﹁老猿登枝﹂,再招﹁灰燕撲蝶﹂,一招緊一招向少女遞來。

  雙方這一照面對上,眨眼間鬥了十數回合。

  這少女看來年僅二十左右,這套﹁鳳翎刀﹂刀法施展出來,卻是一點不含糊。

  可是姜青卻有他顧忌,和困擾的地方︙︙

  長離一梟曾經殷殷叮囑自己,山外有高人,人外出能人,除非不得已情形之下,少在江湖上樹立仇家。

  眼前這少女容貌娟秀,清麗脫俗,卻是驕橫非凡,已到了蠻不講理之地。

  但是,不知道她的底細,來歷︙︙

  龍種虎子,鳳種鳳女,顯然她的尊親師輩,不會是等閒的人物。

  姜青心裏有了這樣想法,雖然重招迭出。不敢驟使煞手,出手始終留有一個餘地。

  瞬眼之間,已鬥到二十餘回合||

  兩人刀劍,化作一團銀光冷電,裹著一青一紅兩條身形,在樹林邊山徑道上,滴溜閃轉。

  倏然人影一分,寒光一閃,跟著一聲清叱:

  ﹁姑娘,撒手!﹂

  ﹁噹!﹂的一響金鐵墜地聲,一柄緬刀飛出兩丈外。

  原來,兩人鬥到激烈之際,少女突然用了一式﹁鐵牛耕地﹂,刀光閃射,來斬姜青雙足。

  姜青飛身一躍,使個﹁倒灑金錢﹂招式,翻身現劍,直刺對方中盤。

  少女措身不迭,正要長身橫刀來格。

 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,姜青變招易式,用個﹁王女排雲﹂||

  劍尖一垂,壓住刀背,運用肘力腕勁,一按一緩。

  少女執刀虎口,立時疼痛欲裂,不得已一鬆手,緬刀脫手崩飛兩丈以外。

  姜青雖然得手,但並不趁勢進招遞上,長劍拉地,站停下來。

  少女也不撿起墜地的緬刀,嘟起兩片紅殷殷的嘴唇,兩顆星星似的眸子睜得又圓又大,朝他看來。

  看了一陣子,見姜青不開腔,忍不住道:

  ﹁喂,你是誰啊,來這裏﹃天目山﹄﹃臥雲巖﹄?﹂

  她口氣要比剛才柔軟多了。

  姜青見少女說出﹁天目山﹂三字,才知道自己已來浙皖邊境。

  他一笑,道:

  ﹁姑娘,是你輸了,你該告訴我,你是誰?﹂

  少女極不願意的咬了咬嘴唇,才簡短地道:

  ﹁﹃彩鶯﹄于秋秋!﹂

  一瞪眼,問道:

  ﹁現在你告訴我,你是誰,你闖來﹃臥雲巖﹄有什麼事?﹂

  姜青見她這副瞪眼、翹嘴唇的模樣,不但並不掩損了她的美麗,更添增了一份刁黠可愛,一笑道:

  ﹁原來是﹃彩鶯﹄于秋秋姑娘︙︙在下﹃姜青﹄,山中迷途,才走來這裏的。﹂

  ﹁﹃姜青﹄?﹂﹁彩鶯﹂于秋秋輕輕唸出這名字,朝眼前這個飄逸絕倫,器宇軒朗的年輕人注視了眼,柳眉兒微微一蹙,道:

  ﹁你也叫姜青?﹂

  姜青聽來出奇,再一想,可能這於姑娘親友之間,有人名叫﹁姜青﹂。

  于秋秋像在跟姜青,又像在跟自己,又道:

  ﹁聽師父說,江湖上有個本領很大的號稱﹃火雲邪者﹄,他的名字也叫﹃姜青﹄。﹂

  姜青臉上有點紅熱,也撩起一絲絲的感觸。

  窮山僻地的一個年輕少女,居然也知道自己﹁火雲邪者﹂姜青這個名號。

  姜青沒有說出,自己是不是﹁火雲邪者﹂,但是,他想到另外一件事上︙︙

  剛才跟自己交手的﹁彩鶯﹂于秋秋,身懷之學,似乎不在﹁銀枝寒梅﹂金昭,和﹁玉鳳﹂時嬌二人之下,不知師承何人。

  姜青心念閃轉,含笑問道:

  ﹁秋秋姑娘,尊師是哪位前輩高人?﹂

  于秋秋兩顆圓滾滾大眼睛一瞪,道:

  ﹁咱秋秋跟你非親非故,並不相識,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?﹂

  姜青給碰上一個釘子。他還笑道:

  ﹁你我雖然非親非故,但不打不成相識,現在我們已給認識了。﹂

  于秋秋朝這個玉樹臨風,風度翩翩的年輕人注視了眼,原來不想說的說了出來:

  ﹁﹃臥雲巖﹄﹃梅甸庵﹄玉真師太︙︙﹂

  驀地,人影閃晃,那比眼皮眨動一下的時間還短,秋秋身邊已站下一個身穿緇衣,出家人尼姑。

  這尼姑年紀看來五六十歲,臉孔嫩白紅潤,宛如少女的膚色。

  她向姜青望了眼,向于秋秋問道:

  ﹁秋兒,這位是誰?﹂

  姜青發現這尼姑,快得不可思議的身法,又口稱于秋秋﹁秋兒﹂,已可以揣測對方是誰||

  ﹁彩鶯﹂于秋秋尚未開口,姜青施過一禮,道:

  ﹁晚輩﹃姜青﹄,見過玉真前輩︙︙﹂

  ﹁﹃姜青﹄?﹂玉真師太聽到這兩個字,臉色現出一副意外而詫異的神情。

  姜青又道:

  ﹁晚輩山中迷途,巧遇秋秋姑娘︙︙﹂

  玉真師太帶著試探似的口氣,問道:

  ﹁你叫﹃姜青﹄,﹃火雲邪者﹄是你?﹂

  姜青彎腰一禮,道:

  ﹁不敢,正是晚輩名號。﹂

  旁邊于秋秋指了指,道:

  ﹁你︙︙你就是﹃火雲邪者﹄姜青?﹂

  姜青微微一笑,替代了回答。

  玉真師太臉色神情接連數變,這是一件知道姜青名號的武林中人,誰都知道的事,但是她把這話問了出來:

  ﹁姜青,邪神厲勿邪道友,是你義父?﹂

  姜青聽到玉真師太說出﹁道友﹂兩字,稱呼自己義父,顯然有種不願意接受的感覺︙︙

  ﹁道友﹂兩字,武林中都是用在雙方平輩的稱呼上,眼前這位玉真師太,看她年歲,最多也不過五六十歲而已,自己義父年壽已在一百二十以上。

  姜青見對方臉上,並無敵意仇視之色,他也不介意到這上面,躬身一禮,道:

  ﹁他老人家正是晚輩義父。﹂

  玉真師太微微一笑,直喚對方名字,問道:

  ﹁姜青,你義父厲道友,在你跟前是否曾提到過老身﹃玉真﹄此號?﹂

  姜青見玉真師太這話問得出奇、古怪,心裏不禁起了一陣嘀咕︙︙

  義父高壽已在二甲子以上,他老人家在白雲嶺陰陽崖﹁絕緣洞﹂面壁潛修時,恐怕你玉真師太尚未來到這世界呢!

  他怎麼會認識你?

  又如何會提到你﹁玉真﹂的法號?

  姜青反應敏銳,措辭適宜,就在他心念閃轉之下,躬身回答道:

  ﹁義父他老人家,平時在晚輩面前,少有提到外間武林中事。﹂

  他這話回答得天衣無縫,誰也不會懷疑,是臨時編造出來的。

  玉真師太聽到這話,有所感觸似的輕輕吁吐了一口氣。

  旁邊于秋秋兩顆圓滾滾明珠似的眸子,看了看師父,又朝﹁火雲邪者﹂姜青這邊看來。

  這些話聽進于秋秋耳朵裏,聽來很清楚,卻又無法完全理會過來。

  玉真師太緩緩頷首,道:

  ﹁姜青,你隨老身去﹃梅甸庵﹄坐坐。﹂

  玉真連名帶姓叫出這聲﹁姜青﹂,姜青聽來不但不以為忤,還有一絲暖暖的感受||那是像邪神厲勿邪叫他﹁青兒﹂一樣。

  姜青一彎腰,道:

  ﹁好的,玉真前輩。﹂

  彩鶯于秋秋,從地上撿起剛才給姜青崩飛脫手的緬刀,隨同師父回﹁梅甸庵﹂。

  ﹁梅甸庵﹂幽致清靜,不啻一塊世外桃源,裏面也只是她們師徒兩人而已。

  姜青偏殿坐下後,秋秋裏面端了一杯茶出來,放到姜青座椅邊茶几上,站在師父後面。

  玉真師太帶著一份關注的口氣,問道:

  ﹁姜青,你本來準備去往何處?怎麼會迷途走失在此天目山﹃臥雲巖﹄的?﹂

  姜青發現她們師徒兩人,不但不像是仇家,且有一份關懷的神情,是以照實說了出來:

  ﹁晚輩往浙皖交境﹃彌陀集﹄,赴長離一梟之約︙︙原是想攀登峰嶺抄捷徑,不想山中迷途!﹂

  ﹁﹃長離一梟﹄?﹂玉真輕輕唸出這四字:

  ﹁姜青,你是指﹃長離島﹄的衛西?﹂

  姜青點點頭,道:

  ﹁是的,玉真前輩,正是此人!﹂

  玉真師太原來一雙晶瑩澄澈的眸子,似乎籠上一層薄薄的煙雲,輕輕問道:

  ﹁姜青,你義父現在何處?︙︙﹂

  她沒有等姜青回答,接著又道:

  ﹁還是逗留在白雲嶺,陰陽崖﹃絕緣洞﹄中?﹂

  姜青聽到下面那句話,心頭不禁一驚、一奇︙︙

  這位﹁梅甸庵﹂庵主玉真師太,對義父的行止,怎麼會這等清楚?

  顯然,邪神厲勿邪留住﹁絕緣洞﹂,那卻是在五年以前的事了。

  姜青不敢向玉真師太問個清楚,欠身一禮,道:

  ﹁義父目前逗留在東海﹃長離島﹄︙︙﹂

  玉真師太微微一笑,道:

  ﹁原來他去了長離一梟衛西處了!﹂

  姜青見從玉真師太嘴裏說出這個﹁他﹂字,而是指在義父邪神厲勿邪身上,感到突然而意外。

  玉真把站在背後的于秋秋,拉到自己身邊,指著姜青道:

  ﹁秋兒,他是邪神厲道友的義子,以後不必見外,可以﹃兄妹﹄相稱︙︙﹂

  ﹁兄妹相稱?﹂于秋秋想不到師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。

  她朝姜青望了眼,不期然中臉上一陣紅熱起來︙︙

  剛才在樹林邊山徑上,若不是那個姜青手上有兩下子,早已血濺七尺,喪命自己緬刀之下了。

  他是邪神厲勿邪的義子,跟我﹁彩鶯﹂于秋秋又有什麼關係?

  姜青聽到這﹁兄妹相稱﹂四字,懷著跟于秋秋同樣的心情,感到愕然。

  玉真輕輕握著愛徒的細手,懷著濃濃的感觸,向姜青道:

  ﹁秋秋早年失怙,老身把她扶養長大,算來已有二十一歲了︙︙﹂

  她向秋秋道:

  ﹁秋兒,你不能一輩子在這荒山古庵陪伴師父,此番姜青到來,倒是再好沒有︙︙你隨同你青哥到江湖各地走走,可以增加一些見聞、閱歷︙︙﹂

  于秋秋聽到這些話,心裏又驚又喜、又羞,又︙︙她辨不出這個滋味來︙︙

  江湖上走走,可以開開眼界,看到花花綠綠的世界,要比耽在荒山古庵強多了。

  但是,剛才給自己罵過﹁臭小子、野男人﹂的年輕人,認識還不到一個時辰,就要跟他相伴起,還要叫他﹁青哥﹂,那︙︙多羞人,多彆扭!

  姜青當然也有他的想法。

  東海﹁長離島﹂,一雙懷孕中的嬌妻!

  戰大哥府邸的黃倩倩,跟自己有﹃義兄妹﹄的名義。

  如果和這個﹁彩鶯﹂于秋秋相處一起,那是﹁師出無名﹂,她又是自己的什麼人?

  玉真朝若有所思中的姜青望了眼,道:

  ﹁姜青,你過去的情形,從江湖傳聞老身也知道一些︙︙﹃雲山孤雁﹄夏蕙,﹃煙霞山莊﹄的大小姐玲玲姑娘,已是你一雙愛妻︙︙﹂

  于秋秋眼睛睜得又圓又大,原來不敢說的,卻忍不住嘴裏冒出一句來:

  ﹁青︙︙你有兩個妻子?﹂

  姜青臉一紅,點點頭,替代了回答。

  玉真望了愛徒一眼,又道:

  ﹁姜青,你帶了你秋妹在一起,相信以後你義父不會見怪,同時他會替你出個主意!﹂

  這些話聽進姜青耳裏,依稀模糊中,使他找到了一個答案。

  眼前這位玉真師太,昔年跟義父之間,似乎植下了一段微妙的感情。

  她要讓秋秋跟自己相處一起,似乎是含有某種﹁補償﹂的意味。

  姜青雖然無法接受這份﹁盛意﹂,但其中似乎有錯綜同甘共苦的前因,卻也使他無法拒絕。

  當他心念遊轉之際,替自己決定下來︙︙

  大丈夫暗室不欺,問心無愧。這位秋秋姑娘日後跟自己相處一起,把她視作同胞妹子是了。

  玉真師太從座椅站起走進裏間,不多時,手裏拿了一隻翠綠玉鐲出來。

  視線投向秋秋,輕輕嘆了口氣,道:

  ﹁秋兒,這隻玉鐲師父給你︙︙日後見到邪神厲勿邪他會告訴你這玉鐲的來歷︙︙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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