︽夜玫瑰︾蔡智恆
︽二○一一年六月二十四日版︾
︽好讀書櫃︾典藏版


︻序︼


　　曾經以為，寫完十二萬字的︽檞寄生︾之後，我應該不可能再寫出十二萬字的小說。

　　正確地說，我以為我不會再寫小說。

　　不過，這部︽夜玫瑰︾卻跟︽檞寄生︾有著某些相似的巧合。首先，它們的篇名都是三個字；其次，它們都是植物；最後，它們都是十二萬字。

　　我必須先說明這是個﹁巧合﹂，以免你覺得我下次寫的小說，大概是︽喇叭花︾、︽鬱金香︾、︽紫羅蘭︾之類的十二萬字小說。

　　︽夜玫瑰︾本來不叫做︽夜玫瑰︾，起碼在三年前左右，我第一次有欲望想寫這個故事時，它並不叫︽夜玫瑰︾。而是叫另一個名字。另一個不是︽夜玫瑰︾的名字。︵這句好像是廢話︶

　　至於叫什麼？到現在還不知道。因為三年前，我只在電腦的文件檔裡，留下幾句話，然後存成﹁無.doc﹂。

　　過了三年，再重新看﹁無.doc﹂的文字時，我決定把它完成。因為如果有些文字，經過了三年，看時的感覺依然不變的話，那大概就值得去完成。於是我花了八十個夜晚，寫完︽夜玫瑰︾。過程中，沒什麼特別的事發生，除了打破兩個杯子以外。

　　寫︽夜玫瑰︾時，我很專心，但心情會放輕鬆，以免太用力。就像打棒球一樣，投手投出最快速的球時，並不是最用力。所以比起︽檞寄生︾，︽夜玫瑰︾的節奏顯得輕快許多。至於︽夜玫瑰︾寫得好不好，我就不怎麼在乎了。

　　因為我最在乎的是，我是否仍持續﹁創作﹂。

　　在我的定義中，創作跟寫作是不太一樣的。也許我可以僥倖寫出一篇洋洋灑灑、優美工整的作品，但只要作品中沒有我的靈魂、沒有我與其他人明顯不同的地方，那它就只是﹁寫作﹂，而不是﹁創作﹂。

　　創作這件事，對我而言，就像是一個人去攀爬喜馬拉雅山而不帶氧氣筒。過程是孤獨的，且常會呼吸困難。

　　可是我真的很想寫。

　　我在網路上創作，並因為網路而被人認識。於是很多人會從網路上寫信給我，告訴我，他想寫東西。可是他寫不出來、寫不下去、寫不滿意。我總會回信問他：﹁你真的想寫嗎！﹂

　　如果是﹁想﹂，而且是﹁很想﹂，那麼你就是澎湃的長江。你看過長江要流入海時，卻怕被幾根小木柴擋住去路的樣子嗎？

　　我總覺得，網路的創作園地像遼闊的草原，網路寫手應保有野生動物的野性，靠自己的爪牙和速度狩獵，不應該被名氣、利益、得失心所豢養。

　　一旦被豢養，雖然可以免於飢餓的威脅，卻也失去了追逐獵物的快感。

　　最重要的是，你將開始在乎籠子外面的，人們注視的目光。

　　所以我並不在乎︽夜玫瑰︾到底是兔子、羚羊或是斑馬，我在乎的是，我是否仍會因寫作的欲望所產生的飢餓感，而繼續狩獵。我更不必在乎人們任何注視的目光所帶來的壓力。因為在我的世界中｜｜

　　根本沒籠子。

　　蔡智恆

　　二零零二年九月　於台南成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