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河《突破逆境的方法》2006/10/13
前次談〈逆境,一
定要突破〉,登出以後有人問我:你單單是告訴網友要突破,到底要怎麼突破呢?
重點沒講,只說原則,不是好文章。
針對這缺點,我絞盡腦汁,覺得突破逆境的方法大致可以歸納成以下六種:
一、擺脫習慣的束縛。
二、換一個思考模式。
三、循序漸進。
四、走不通,就換一條路。
五、沒有路,就造一條路。
六、沒有推不倒的樹,看你力量用多少。
擺脫習慣的束縛
去年搭乘遊輪遊覽地中海(請參閱〈豪華遊輪之旅〉),每天早餐比五星級飯店還豐盛,所有你想像得到的歐式餐點,全看得到。第一天早上走進餐廳,我左看右看,看得是眼花撩亂。最後盛了盤乾果(核桃、松子、葡萄乾等),上面倒兩盒優格,再舖一層什錦水果,配兩杯柳橙汁、一杯咖啡,就是早餐。
沒想到,接下來十天我日日如此。
出外旅遊如此,在家更是如此。
我們一家五口,唯一不用上班、上學的閒人是我,每天起床最早的卻也是我。起床以後為家人準備早餐,什麼三明治、漢堡、煎餃、蛋餅、小籠包、鮮肉包、清粥小菜……,每天一換。由於我手快腳快,前一晚又做了些準備,早上大約二十分鐘可以搞定。
想來簡單,只要多做「一人量」,自己的早餐也有著落。可是,我「絕少」吃自己做的早餐,而是固定「兩大勺燕麥片」、「三湯匙脫脂奶粉」,加熱水沖調,吃起來像稀飯。
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不敢講天天如此,但是三百天肯定跑不掉。
什麼是習慣?
我吃早餐的方式就是習慣。
是不是很笨?
習慣在無形之間約束我們,讓我們變得笨、傻、頑固,不知權變。想要突破逆境,首先要擺脫的就是習慣的束縛。
最早發明CD的是日本新力公司。想想看,從傳統的黑膠唱片跳到CD,是多大的演變!然而,新力的研發團隊才成功,銷售部門隨即澆了他們一盆冷水。因為銷售部門心目中的「唱片」,必須和傳統黑膠唱片一樣大──如此大的一張CD,能錄載的歌曲多到要聽七、八個小時也罷,更麻煩的是版權,售價可能會高達七、八千元。
誰會買那麼貴的唱片?誰又有時間一次聽七、八個小時?
銷售部門堅信CD沒有市場,新力公司的高層也同意這觀點,公司內部從此把CD量產的計畫束之高閣。
過了幾年,荷蘭飛利浦公司也突破CD研發瓶頸,遇到同樣的問題,但該公司銷售部門卻有不同看法──誰說CD唱片的尺寸要和傳統唱片一般大?
飛利浦決心改變消費者的習慣。不過,他們了解新力才是CD的領先者。為了避免市場出現兩種規格,飛利浦寫了封信,要求和新力協商未來CD唱片的尺寸。
收到來函,新力高層大吃一驚,決定不動聲色聽聽飛利浦有什麼想法。
飛利浦提出重新制訂CD唱片尺寸的建議,新力如夢初醒。接著討論要縮小到什麼尺寸?最後達成一張CD必須能錄下世間最長的一首交響曲(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)的協議。
貝多芬絕對沒想到,他寫的那首交響曲,決定了今日CD唱片的尺寸。
換一個思考模式
知道什麼是「單洮汰球賽」嗎?
世足賽的最後十六強就是單洮汰球賽──輸一場,就打包回家。
請問,四個球隊打單洮汰賽,總共要打幾場才能產生冠軍?
八個球隊呢?
十七個球隊呢?
五十三個球隊呢?
四個球隊、八個球隊,拿紙、筆畫一畫,很快可以找到答案。十七個球隊,就得花一點時間。五十三個球隊,你準備畫到什麼時候?
可是,假如你能換一個思考模式,可能會有截然不同的處理方法。例如單洮汰球賽的問題,你可以這麼想:
一、每一場球賽洮汰幾隊?(一隊)
二、所有被洮汰的球隊,最多能輸幾場?(由於是單洮汰──輸一場就打包回家──因此都輸一場,最多也只輸一場)。
三、最後剩幾隊沒被洮汰?(只有一隊──冠軍隊)。
四、總共有N隊,只有一隊沒輸,其餘各輸一場,總共打了幾場?
分析到這,答案是不是很明顯──總共比賽場次是N減1?
也因此,十七個球隊要打十六場,五十三個球隊要打五十二場,一百七十四個球隊要打一百七十三場。
某些複雜的問題,如果能換一個角度切入,或是改變思考模式,可能,你會發現它變得很單純。
複雜,往往是人們自己搞出來的。
循序漸進
到國外讀書兩年,遇過許許多多的國際學生,深深感覺中國人的數學能力首屈一指(單是這個題目就可以寫一篇「黃河的話」,這裡限於篇幅,暫且不談)。
自然而然我不免懷疑:中國人這麼聰明,為什麼沒幾個得諾貝爾獎?
後來在一堂數學課的上課過程中,我領悟到其中的原因。
上課的是一位俄國教授,年近花甲,講話不疾不徐,是我這輩子遇到最厲害的數學老師。那天他在解答一道很難的數學題目,難到讓我這種自認為格外有數學天分的學生,也有「無從下手」之感。
正當我好奇要怎麼解答,教授說:「不管多難的題目,最終要用的定理只有最基本的那幾條。只要解不出問題,就回過頭,思考最基本的定理。」
隨後在求解過程中讓我恍然大悟──最笨的方法就是最基本的方法;最基本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。
我的碩士學位是軟體工程,對電腦有一定程度的認識(我寫的第一本書不是小說,而是教科書──《電腦科學原理》)。別看電腦科學那麼複雜,綜合我對電腦的感想,它運用的基本原理只有三個邏輯閘:AND、OR、NOT(懂這句話的人會說「講得好」。不懂就算了,但請記住結論──講得好)。
再舉一個我才說過的例子──單洮汰球賽。
的確,能夠分析出要打「N減1」場,不是容易的事。這時可以用最基本,也是最笨的方法──從1個球隊開始依序求解。也就是1個球隊要打幾場?2個球隊呢?3個、4個、5個……?
不要多,只要算到5隊。然後你先唸左邊那一列(由上往下),再唸右邊那一列,看得出兩列之間的關係嗎?
不就是:N減1?
台灣「教改」前一陣子吵翻天的「建構式數學」,基本構想就是教導學生使用「最基本」的方法思考數學問題。可惜,中國人太聰明,聰明到沒有耐性,不願意「循序漸進」,而是「一、兩步跳到答案」。
一、兩步跳到答案就是「背公式」。因此對聰明的中國人而言,數學只是不停地背公式。
背,多麼枯燥、無聊的工作!
不太複雜的問題,「背公式」的確好,省時省力。可是,等遇上諾貝爾級的複雜問題,不習慣用基本方法,甚至忘了什麼是基本方法的中國人,就顯得束手無策了。
走不通,就換一條路
人們上班,通常會走固定的路線。例如從桃園到台北,一般坐火車,路斷線就改搭公路局的國光號;高速公路不通就走省道。再是不行,自己騎摩托車也可勉強湊合。
「走不通,就換一條路」是人類最基本的本能。可是,許多時候我們的腦袋是僵化的,認為「慣用的路」就是所有的路。
一個好同學(以下稱A),曾經說出這麼一段經歷:
某天在官廳用餐,艦長當著全船的官員問:誰能幫他買大年初二從澎湖到台北的機票?
所有官員聽了這話,動作一致把頭往後轉──目光轉向最資淺的A。
A剛畢業,不知任務的艱險,迷迷糊糊答應下來。
吃完飯,A火速前往碼頭,打電話給航空公司(那年頭只有一家航空公司飛澎湖─台北航線),得到的回答是票已賣完。
A急匆匆走出軍港,跳上計程車,親自趕往航空公司,百般哀求櫃台服務小姐。可是,沒票就是沒票。
A萬般無奈地回到船上,向人事官要了全艦官兵的資料,查到戰士S家在澎湖。於是抱著一線希望把S找來。S因父親是澎湖國小的老師,地方人面熟,一口承諾沒問題。
A親自帶著S再次前往碼頭,兩人在寒風中打了三、四通電話,苦苦等了四、五十分鐘。可惜經過老師多方努力、拜託,也是徒勞。
這麼一來,A幾乎要放棄,轉念一想,又有了點子──大菜販都是地方的惡勢力,船上三餐都集中向某一家菜販購買。於是找來伙委(負責買菜的士兵),委託他透過菜販代買艦長的機票。
菜販一聽是艦長要機票,不知用了什麼方法,第二天便把機票送到船上。
這故事深深影響了我後來的辦事態度。幾年以後一件類似的任務落在我身上,那次我直接跳到第四個方法──委託菜販購買。
沒有路,就造一條路

相片一:左上方是冷氣,斜垂向右的 是兩條延長線,一直連到床邊

相片二:延長線的插座固定在床頭座椅, 手一探,輕壓插座本身的開關便可 重新啟動電源
別以為「路」都是現成的。沒有路,就自己造一條路。
這次前往上海,學校百廢待興,電力時有時無。燠熱的八月天,經常睡到半夜被熱醒。睜眼一看,冷氣因為某個時段斷電而停頓。假如這時冷氣的指示燈是綠色,拿遙控器就可重新啟動;假如是黃色,那就慘了,遙控器完全沒作用,必須把冷氣的插頭拔掉,過幾秒重新插上才能恢復正常。
不幸的是,冷氣機插座的位置很高,必須踩著椅子才能搆著。
想想看,迷迷糊糊睡到半夜,疲累萬分地下床,踩著椅子往上搆,一個不小心,會不會摔個人仰馬翻?
第一晚,我一腳沒踏穩,幾乎從椅子上摔下來。
我這年紀半夜摔一下,可能命會摔掉半條。
抱著「逆境,一定要突破」的心裡,第二天我坐在床沿左看右想,隨
即到街上買了兩條延長線──為冷氣的電源造一條新路。
沒有推不倒的樹,看你力量用多少
前面買機票的故事,就是「沒有推不倒的樹,看你力量用多少」最好的範例。
以前我認為能夠「盡快辦事、盡快回報」的部屬,就是優秀的部屬。後來才明白,辦到什麼階段代表「辦不下去」,才是真正的學問。試想一下買機票的案例,多少人在打完第一通電話,就會立刻回報「機票賣完了」?
沒有推不倒的樹,看你力量用多少。
沒有突破不了的逆境,看你腦筋動多少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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